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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樱花  (第5/5页)
所有的人一样,身上流着与我同样的血液。    第二天,杜秋白来找我。    “沈七月,我不会感谢你。要我做亡国奴,我宁可死。”杜秋白冷冷的看着我,一脸轻蔑。    我看着他夹杂着失望,嫉妒,愤怒甚至厌恶的眼睛,一瞬间的怔忡。    杜秋白忽然走近我,右手勒住我的脖子,左手用刀指着我的胸口。    “去把伊藤川鸿找出来。”杜秋白对惊慌得四下逃串的佣人们说。    “七月,你不爱我,我不怪你。可是无论如何,你也不该爱上他。”杜秋白在我耳边轻声的说。“你可知道,他父亲…”最后一个尾音还没有爆破,我耳边忽然掠过一声枪响。    子弹准确无比的射穿了他的额头,血溅到我脸上,一片猩红。    方才还在我耳边轻言细语的杜秋白刹时倒在地上,脸上惊讶得表情来没来得及凝固。    我回头,看见伊藤川鸿握着枪,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十四    不顾所有人反对。川鸿一直固执的把我带在身边。我渐渐融合到日本人的圈子里,一边对所有旁人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    那一晚,川鸿带我参加一个酒会,所有上海的军政要员都会参加,其中包括他来南巡的父亲,伊藤博宇。    我刻意穿着和服出席,对所有人,都是恬淡的笑。    跟川鸿跳完第一支舞之后,我背对着他说“如果我做出伤害你的事情,请你相信,那并非我的本意。”    宴会上灯影霓虹,觥筹交错,我穿过层层人群,走到伊藤博宇身边。    “我知道,战争不是一个人错。可是总要有身居高位的人来负责。”我拿着一只短小的枪,不动声色的抵在他的胸口。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狼的人。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暖夏,我的好jiejie,今天,我总算可以给你报仇了。没有人知道,我纯洁善良的jiejie,受过怎样的苦。东北沦陷以后,她担心小裁缝顾家明,急急北上,却未来得及回到家,就被一零九团的日本人抓住,折磨至死。若不是少阮的朋友碰巧在军营里见过她,恐怕我们永远都无法知道她到底受过怎样的屈辱。    而眼前这个目光矍铄的清瘦老者,不但是上奏天皇发动侵华战争的始作俑者,无论在日本还是在中国都权倾朝野,连素有铁骑兵团之称的日军一零久团都归在他麾下。    与所有人一样,我恨日本人,恨他们夺走我最心爱的jiejie。可是我独独狠不下心来去恨的,就是伊藤川鸿。我想我始终无法忘记初次见他的那个夜晚,他淡漠的看着我,漆黑的眸子咒语一般吸引了我。    又是一声枪响。    这种声音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陌生。疼痛亦是如此。    我手中的枪无力的落到地上,手腕上的血汩汩的流出来。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是侧过头,怔怔的望向不远处,伊藤川鸿举着枪,脸上冷峻得不带一丝表情,黝黑的眸子却瞬间闪过一丝撕心裂肺的痛楚。    宴会厅门口的侍卫们潮水一样涌进来,数不清的刺刀和长枪对向我。    我却依然呆呆的望着他,看着他僵硬疼痛的眼神,我忽然发现,原来人不流泪也是可以哭泣的。    对不起,伊川鸿。    我终究,还是让你为我受伤了吧。    伤口留在我这里,伤疤却留在你心上。    十五    或许出于父子之情,伊藤博宇将我发配给伊藤川鸿处置。    这段时间我一直被软禁在房间里,门口守卫森严,他再有没有来过。    手腕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伊藤川鸿的枪法很好,只是擦伤而已,没有伤到我的筋骨。可是这一枪打到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选择了开枪。    其实这样也好。我们都不是可以背叛自己的人,又偏偏同时无法背叛爱情。不管结局如何,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心境反倒从未有过的平和起来。我们之间就像隔着一堵透明的墙,就算再怎么想千方百计的冲过它,到头来也不过是交换了位置而已,对立的方向永远不会改变。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上海残破的码头边。    他命人把我的东西送上船,让那个我曾在东北见过的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徐副官来对我说些叮嘱的话,自己却只是远远的站在那里,不时隐忍压抑的望向我,若有若无的眼光却像丝线一样抽紧了我的心。    “沈小姐,这艘船是去英国的,司令说让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徐副官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    “帮我转告他,我会的。”我一字一顿的说。    眼光却穿过他直直的望向那双熟悉的深如黑潭的眸子。    那一个眼神,仿佛穿透了千年万年,直直烙入我的灵魂里。    从此,生死两茫茫。    十六    一九四一年的初冬,香港沦陷的前一个月。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日军司令被刺杀的消息。听说下手的是个在他身边跟了许多年的徐姓副官。所有人都拍手称快,从被人暗地里咒骂大汉jianian到民族英雄,就在一夜之间。    我坐在路边的茶摊上,拾起地上的报纸,眼框一瞬间欲裂一样的疼。    在梦中百转千回的面孔,生生的印在黑白报纸上,仿佛我生命中唯一残存的颜色瞬间如泡沫般蒸腾在空气里。    “七月,你没事吧?”桌对面的锦衣男子关切的说,微蹙的眉里凝聚着担忧探究和一些说不出的深沉情感。他是法租界的独居华侨,我是他女儿的家庭教师。    我木然的把报纸放在桌上,直直看着眼前伙计刚上的热茶,一句话也没有说。    灵魂深处的某个地方撕裂开来,原来疼到极处之后竟这种感觉。    不动声色的绝望。    其实我一直都未曾离开上海。    只想在最近的地方,最远的望着他。    能望多久,就望多久。    可是现在,烟花幻灭,痕迹不留。    拿起guntang的茶送往唇边。    掩面的瞬间,一滴泪水落入茶中,淡起涟漪。    无声的吞噬了漫长一生中,所有密密层层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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